虚烛

【人生阅读体】第二章：呜呜呜呜二哥呀……我该怎么说你好呢？

　　〖第二章 跼蹐良堪悲

　　梅山兄弟厌恶的表情，沉香宛如喷出火来的眸子，孙悟空兴灾乐祸的口吻，猪八戒冷嘲热讽的声音……

　　还有三妹那不言自明的排斥与憎恨。

　　一切一切，走马灯般地在噩梦中翻腾着。

　　杨戬的身子剧烈地震颤着，汗水又一次浸透了衣袍。

　　哮天犬将一碗水凑在他嘴边，勉强喂入几口，可随即，水便和着血全喷了出来。

　　“不要死，主人……你死了，我该怎么办？”

　　哮天犬轻拭他嘴角犹在涌出的鲜血，不禁痛哭出声。

　　……………

　　“沉香该劈开华山了吧？子时……子时快到了吗？”

　　陡然想起凌霄殿时的赌约，他蓦地一凛，一瞬间竟是忘了所有的疼痛不适。

　　嘴角微微抽搐，却已说不出话来。提起全部气力，只勉强睁开了双目。

　　杨戬心中茫然，半晌，昆仑山下的情形一一从脑中掠过，最后定格在沉香举斧下劈，怒气冲天的神情之上。

　　他心中大痛。

　　虽然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。

　　剧烈的呛咳从喉中挣出，随之而来是内腑火炙般的难受。

　　伏在他身上痛哭的哮天犬却喜得几乎跳了起来，叫道：“醒了？主人你醒了？我……我还以为你再也……”

　　哮天犬？

　　这傻傻的狗儿啊。

　　几千年了，还是一点儿没变，无论什么时候，都肯伴着自己，不离不弃。

　　他用目光搜寻着哮天犬，却现自己全身已完全不能动弹，张口欲语，也只在喉中含混地吐出几个音节。

　　沉香那一斧劈下的情形又再现于眼前，他蓦地明白过来，一提内息，果然丹田中有如万刀齐剜，顿时又昏了过去。〗

　　杨戬默默看着。

　　伤这么重么。

　　但对他来说，却不是必死之局。

　　若是运转九转元功，这些伤半载便能好得差不多。

　　小玉轻轻出声：“舅舅……”

　　赌约！

　　我娘还在华山！

　　沉香猛地挣扎起来，下一秒却栽在了地上。

　　团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：【虽然不禁你们行动了，但你们最好乖乖坐着，看完自然就能出去了。放心，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，进来什么时间出去还是什么时间。】

　　杨戬早就知道了。

　　所以他暂时不担心三妹。

　　〖……杨戬轻哼一声，终于强撑着睁开了眼睛。

　　地上火堆光亮剌目，他一阵头晕，半晌，才看清身处一间破旧的土地庙里。

　　“主人！”哮天犬的手突然凝住，随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，颤声道，“主人……”

　　大约有不少日子了吧？

　　哮天犬黑瘦了许多，满面杂乱的胡子，头更乱得可以。

　　杨戬黯然收回目光，略一检查体内情形，尽毁的经络已没有半分希望，只残余一缕真元，勉强护住了虚弱的心脉。

　　难道，死亡竟也是一种奢望吗？〗

　　看到这里，杨戬顿了顿。

　　他也想过的。

　　他做了那么多错事，只有死亡，才能弥补吧？

　　团子一看就知道二哥在想什么，吓得它立马蹦了起来：【二哥你才没错！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！！】

　　杨戬按着团子，“好了，继续看下去吧。”

　　〖哮天犬选人少的巷子穿行，失魂落魄，泪流满面，喃喃地不停重复道：“对不起主人，对不起！可我没办法……我没法力了，我不能看着你死！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
　　一条条小巷被抛在身后，哮天犬不知不觉已出了城门，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胡乱地走着。

　　足下一绊，重重摔倒在地，哮天犬顾不得自己，抢上前扶起被摔出老远的杨戬，忙乱中头一低，终于还是触上了主人的目光。

　　出乎他意料之外，杨戬眼神中并不如何愤怒，只是漠然地看向远方的天际，透出深深的疲惫，仿佛所有的一切，都和他再无关系。

　　哮天犬一颗心却顿时沉了下去，他跟随了杨戬几千年，对这个人，实在是了解得太深太深了。

　　泪水滑落面颊，洒落在杨戬身上，哮天犬跪倒在地，只觉浑身没有了一丝气力，喃喃地道：“不要放弃，主人，求您，千万别放弃！哮天犬……哮天犬不能没有主人的……”

　　杨戬的目光仍停在远处，他知道哮天犬在哭，但却无从听清那喃喃的低语。

　　他也不欲去听。

　　纷飞的石头菜叶，沸沸扬扬的嘲弄讥讽，交织成杂乱的大网，一点一点地收紧。

　　恍惚中，一个稚气的童音轻轻响起。

　　“二哥，我好怕！街上又有人在骂我们了，可我们不是野孩子！”

　　“哥，我想娘，想爹爹。我们回家好吗？我想和娘在一起。”

　　“不，不要再打我哥了！哥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饿了，咱们把馒头还给他们，我真的不饿了！”

　　但蓦地，那怯生生的小脸转成了华山之下那个清秀绝尘，却冰冷得可以冻住阳光的女子。

　　“我恨你！”

　　她的脸上只有不屑与轻视，毫无感情的声音残酷得避无可避。

　　“我恨你，我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。恭喜你，你终于做到了，用我一家人的性命去铺平你权力之路，用我的所有幸福，去乞求王母赐回你司法天神的宝座！”

　　“三妹，三妹……是二哥对你不住……沉香，你到底劈开了华山没有？”

　　心中的酸楚竟是如此地清晰，他竭力想向华山方向看去，但杂草与树木却截断了所有的视线。

　　一口气呛住，剧烈的呛咳引出窒息般的痛苦.

　　哮天犬为他顺着胸口，泪流满面，泣道：“对不起，哮天犬太笨，哮天犬猜不出您的心意！只是，先回去吧，这儿的风太大，您的身子受不起风寒。除了那破庙，咱们……咱们真的已无处可去了！〗

　　［我恨你。］

　　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。］

　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脑海里交错，眸中闪着同样的恨意。

　　杨戬看着屏幕上的女孩，目光透着几分怀念，转而又浮现出几丝黯然。

　　三妹，是二哥对不起你。

　　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，我一定会改了这天条，救你出来！

　　团子蹭了蹭：【二哥，你没错。】

　　杨戬只是道：“我不该把她压在华山的……”

　　团子觉得自己的统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。

　　团子表示自己要炸了。

　　【要我说几遍啊二哥你没错啊！要错也是三圣母错了！她明明知道思凡是触犯了天条的，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比谁都清楚，她却知法犯法明知故犯……非要说他们是真爱就算了，但她也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吧！

　　就因为你是司法天神，她就觉得自己高枕无忧，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？

　　要是真的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好，在天上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。等刘彦昌死了刘沉香成家了她就能回来继续当她的华山三圣母，没人知道她触犯天条的事。

　　再者，别的不说，她谈恋爱至少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吧？可她没有，连成亲都没有告诉你！二哥，我知道，如果她告诉了你，即使再不喜欢那个男人，你也会帮她掩饰的对吧！

　　但她怎么那么蠢？有宝莲灯这样的神器在都把自己私配凡人的事泄露了！还偏偏让天奴知道了！

　　二哥，三妹和几十万民众之间，你也做出了选择。你负了妹妹，却没有负了那几十万民众。你不需要后悔，你一直都是三界少有的大英雄。

　　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，我只想问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？！

　　你护了她三千年，宠了她三千年。救母你去，痛苦你抗，磨难你受，她就为了一个相识几年……对二哥你来说只是几天的男人，怨你恨你，甚至还对你用了宝莲灯！

　　思凡如何处置，别的仙女思凡是什么下场二哥你是知道的。

　　剔仙骨削仙籍废法力贬为凡人面壁千年什么的都算好的，最严重的甚至会魂飞魄散不存三界！

　　二哥你心软，只是将她压在华山，只不过设了个水牢，没有链子没有折磨这待遇也太好了吧！

　　普通修仙者一朝闭关都有十几年，神仙静心修炼的话，一瞬便是百年，才二十年而已，她天天悲伤逆流成河哭这哭那的怪谁？

　　不从自身找原因，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简直脑残！

　　就算是天条腐朽，但那依旧是天条，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道理都不知道？二哥你是执法者又不是制定天条的人，他们凭什么骂你？

　　压妹杀甥？

　　玉帝才是表率好吧，他做的可比你狠多了怎么就没人骂他？

　　说你为了权势做了天庭的鹰犬，我就想知道他们不也是天庭的吗？有本事不要在天庭当神仙啊！同样是鹰犬凭什么单单说你！

　　权势？二哥你要不是为了三界众生，才不会当这个破司法天神！】

　　团子越说越气，看人生时产生的怨念一下爆发出来。

　　【三圣母怎么就没想过你的难处？身为司法天神的妹妹就可以不把天条放在眼里了？就可以随便触犯天条了？她咋不上天呢！

　　凡界还有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’这一说呢，就算你完全按着天条来处治那也是秉公执法大义灭亲！看看三圣母这待遇，二哥你还手下留情了呢！

　　卑鄙小人、六亲不认？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？！】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杨戬是想打断它的，但听着它那愤愤不平的声音，却还是失神了一瞬。

　　他想，他大抵也是对三妹有那么一丝怨念的。

　　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要去思凡呢？

　　但她是他疼了几千年的妹妹。

　　思凡？

　　触犯天条？

　　他可以护着。

　　徇私枉法？

　　不配为神？

　　那又如何！

　　他想护，便是对抗整个天庭又怎样？

　　只是……

　　他不能对不起几十万的民众。

　　所以，他做出了选择。

　　他亲自前往，将她雷霆压华山。

　　十六年后，择定棋局落子无悔。

　　这么多年。

　　不是没有酸楚。

　　不是没有委屈。

　　不是没有疲惫。

　　可他不敢，也不能表现出来。

　　他所做的种种，换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——众叛亲离。

　　虽是他自愿，但真的看到曾经的兄弟用仇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、对他刀刃相向，他心里还是苦涩的。

　　团子一番话泄愤似的说出口，那死死缠着他的心结竟松动起来。

　　杨戬平复心情，再次将团子的头按下去：“够了。”

　　团子委屈脸。

　　二哥我又没说错！

　　团子带着怒气的话连珠炮似的砸在了所有人耳中，将他们之前坚信的东西全部击得粉碎——

　　梅山兄弟动摇了。

　　是啊。

　　错的，其实是三圣母啊。

　　是她先做错了事情，二爷也只是依法处治，不过被压在华山二十年，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。

　　他们又想到刘沉香。

　　他们跟随二爷多年怎会不知他的实力？

　　那一次次的战斗，二爷并没有出全力。

　　他不想抓他。

　　出卖兄弟？

　　小狐狸叫二爷舅舅，这关系好的不能再好，把他们交给她叫出卖？

　　他们怎么会觉得，是二爷心狠手辣不念情呢？

　　“是……娘……错了吗……”

　　团子不知何时解开了禁言，沉香喃喃出声，心中前所未有的混乱。

　　如果娘是错的，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算什么？

　　救母……

　　不过是个笑话而已！

　　杨戬一听就知道这孩子钻了牛角尖。

　　他放下团子，在某团子郁闷的目光中走向沉香，擦了他脸上的泪，认真地看着他，道：“三妹没做错什么，喜欢这种事，谁又能说的清？真正错的，是天条才对。”

　　已经到了这个时候，沉香再弄不清楚就是傻子了。

　　他不笨。

　　只是尚且年少，很多事情都只是看到了表象。

　　现在，剥去那层迷纱，真相近在眼前。

　　他想起初次见面，这人一身白衣翩然若仙，眉眼如画，噙着微笑，温柔地为他打扇。

　　那笑容如三月春风，暖得让人心醉。

　　若真想杀他，为何不在那时便动手？

　　为何要去地府救他？

　　为何还在他生辰那天送他金锁？

　　后来，这人换上了银甲，冷漠得似乎能将周围冻上寒霜，他出手不见丝毫留情，却每次都败了。

　　以前他自鸣得意，以为邪不胜正，现在想来，应是这人故意放水吧。

　　否则，堂堂三界第一战神，会打不过一个只修炼了几年的少年？

　　只是，他被仇恨冲昏了头，仗着朋友、神器、和这人的纵容，对那些明显的破绽视而不见。

　　脑海中，关于这人的所有记忆一一闪现，沉香发现，自己印象最深的，还是河边初见，那一袭白衣的他。

　　沉香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，手指紧紧拽着对方的衣袖：“……舅……舅舅，我还能叫你舅舅吗？”

　　杨戬轻笑：“你不是已经叫了吗？”

　　白衣墨扇，唇角含笑，一如初见。

　　沉香脸上一红，本来想说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：“我、我、我……”结巴了半天，沉香终于憋出了一句话：“……舅舅，对不起。”

　　团子很想抓狂。

　　那是我的男神！

　　我的二哥啊喂！

　　刘茶盘你赶紧滚边！

　　对不起有个毛用哦！

　　等等二哥你怎么笑那么开心？！

　　又不是人生二哥怎么说个对不起就原谅他们了？！

　　团子一脸懵。

　　天庭。

　　众仙看着杨戬露出的笑容，一个个表情如同见了鬼似的。

　　杨戬居然会笑？

　　还笑的那么好看？

　　这怕不是个假的吧？

　　玉帝王母眸中闪过一丝怅然。

　　他们自是见过他笑的。

　　冷漠的、嘲讽的、嚣张的、谦卑的、谄媚的……

　　但那样纯粹的笑，他们从未见过。

　　这才是杨戬。

　　“大家以为，上使所说可有道理？”

　　老君咳了一声，把偏到十万八千里的重点拽了回来。

　　众仙回过神，面色复杂。

　　孙悟空性子急，老君刚说完就忍不住了：“的确有几分道理，俺也觉得杨小圣没做错什么。”

　　嫦娥和百花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。

　　想想之前，她们对杨戬说过的话，现在……

　　感觉脸有点肿。

　　猪八戒不满地小声嚷嚷：“就算是为了我徒弟，那也不能折磨老猪和我猴哥吧？”

　　果真是个呆子！

　　孙悟空不想解释，直接拧着这厮的猪耳朵教训。

　　玉帝小声问：“娘娘，这天奴是怎么回事？”

　　王母瞥了眼：“我哪儿知道？”

　　哪吒则是陷入了迷茫。

　　他真的，还是以前的杨二哥吗？

　　即便是为了沉香，但这毕竟是他的家事，他自然是上心的。

　　而当初的事……

　　当真，不是因为贪恋权势吗？

　　另一边，华山。

　　“二哥……”

　　杨婵怔怔地望着水镜中显示的画面，听着上使声声质问，她骤然回想起了很多往事。

　　二哥待她如何，三界之中没有谁比她更清楚。

　　她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呢……

　　是啊，上使说得对。

　　她仗着自己是他的妹妹，仗着自己有宝莲灯便以为没了后顾之忧。

　　可纸是包不住火的。

　　当那天真的来了，当看到来抓她的是最疼她的二哥时，她的心乱了。

　　她对他用了宝莲灯。

　　得知丈夫和孩子已死，她满脑子都是怨恨。

　　甚至亲口说出“永远不会原谅你”。

　　但他们其实还活着。

　　她没有去想，以二哥那等法力，怎会杀不掉两个凡人，还由着他们活了那么久？

　　到底是谁该原谅谁啊？

　　杨婵终于落下泪来。

　　“二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　　#小剧场#

　　团子：【……巴拉巴拉她咋不上天呢！】(╬◣ω◢)

　　杨婵：我能上天啊！(＾ν＾)

　　团子：【……】忘了这茬(ー_ー)!!

　　（……二哥你妹欺负我QwQ。）

　　杨戬：微笑·JPG（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怼。(^_^) ）

啦啦啦更了～

之前说过，要让全家宠二哥，所以这章基本就是忏悔录……（其实更想让二哥一个人自在别管那些人但……宝正的人……还……好……吧……「看出我有多不情愿了吧←_←」）

团子那一大段话……喜欢三妹的表拍，因为团子主要研究的是人生的资料，所以对三圣母的怨念相当大。

因为穿的是宝正，二哥这妹控还在自个儿旁边，所以还是收敛了点儿的……

哪吒小朋友的心结在前传——二哥为了当了司法天神休了寸心还说瑶姬麻麻是错的等等破事。

嫦娥百花猪八戒……

啊啊啊啊真的好想黑他们（我自个儿都不造为毛）！

明天有事要做，第三章后天应该能写完吧（我尽量……）